我还没有来,你怎么能老去?
1
“你愿意成为我长歌门下弟子吗?”
“愿意。”当时的他偷偷看着掌门的侧脸:“我愿意从此入长歌门,与琴剑偕老。”
“快到酿酒的时候了,你就叫清酒吧。”
“谢掌门。”
“凤师姐,就让你门下的弟子教他吧。”
杨清酒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师父,也可以说是师兄。他眉眼并不乍一眼让人惊艳,但是眉目温温润润,仿佛整个长歌的水都融化在里面。
“一起去喝那坛新酒吧,去年酿的梅子酒。”师父的声音也是那样温温润润、清清淡淡,杨清酒的心中那根弦仿佛被拨了一下,可是他没有说,也不敢说,师父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徒弟的异样,冲着他伸出手:“就当是你的拜师酒了。”
他身后的阳光,碎了满地。
2
“师父师父师父,我有师兄师弟或者师姐师妹吗?”坐在怀仁斋,第一次穿上长歌门校服的杨清酒似乎有些兴奋:“有好看的师姐师妹吗?”
“师父年纪大了。”
那个男人看起来明明那么年轻,墨色的发用一支桃花枝干脆的束起,散落在耳边的发被风微微吹起来。
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:“师父,我还没有来,你怎么能老去呢?”
桌对面的人摇了摇头,递给他一个白瓷的杯子:“敬了这杯酒,从此我就是你师父了。我从来,只收一个徒弟,出师之后,也就相忘江湖吧。”
杨清酒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,心中本还是暗喜,听完后却不禁有些失落。他只是照着师父的意思敬了酒,再不敢多说话。
盛满梅子酒的白瓷杯子相互碰撞,发出“叮当”一声脆响,大抵世间情动也不过一声当啷脆响。
3
杨清酒大概是永远忘不掉春末在怀仁斋喝过的那一壶酒。那酒是用去年的青梅酿的梅子酒,还有些没有散去的青梅的生涩。
一个月后,杨清酒依旧在同样的地方喝同样的梅子酒。并不是因为梅子酒多好喝,而是他在这里等一个人——他的师父。
他等了他良久,从这一壶酒到下一壶酒,喝了多少,他早就已经不记得了。杨清酒把一个人装在心里已经很久了,只是他不想说,也不敢说。这样的情愫来的太快,胜过平沙落雁的洒脱。
有时候杨清酒甚至觉得这太像一场幻觉,太过于别致而又精心的幻觉。
这一壶酒,有点甜、有点苦,和当初他们喝下的那坛,不一样。
“徒儿,你醉了。”
那一瞬间他甚至要以为自己是清醒的,那个男人,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。
他拉着他的手,带着几分醉意:“师父,我知道是你。我是你唯一一个徒弟,师父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?”
来人突然愣住,只是任凭杨清酒拉住自己的手,也没有说话。他看见他揉了揉眼睛,慢慢地趴了下去。
杨清酒没有喝掉最后一壶酒,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,即便醉生梦死他也甘之如饴。
来的人看着喝的烂醉的小徒弟,嘴角忽然勾起了几分笑意。
这个小徒弟,真傻。他们从来不曾相濡以沫过,即使从此就要相忘江湖。
他喝掉了壶中的最后一口残酒,就像从来不曾来过似的。
他声音很淡,一如初见的时候那样,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:“杨清酒,这一壶酒,酒醒之后,你从此忘记我吧。我们从来不曾相濡以沫,更何谈相忘江湖?”
“师父,那日在三生树下,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正当他没有回神的时候,忽然听到杨清酒说了一句,吓得他忙低头看了看杨清酒。大抵是梦魇了吧,杨清酒没有睁眼,安静呼吸着地样子就像长歌门的小鹿。他的眉头皱得很紧,似乎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,一定要说出来。
那日在三生树底下,他说的,都是假的。
他这么想着,轻轻笑了笑。梅子酒的涩味在口中蔓延开来,一直纠缠在唇舌之上,大抵世间情动,也不过像雨后藤蔓,蔓延和纠缠的滋长。
只是有一件事,他不曾说——那夜三生树下的烟花,真的很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