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李叶 苍歌】归途（1）
游走在这里多久了，他早就不记得了。
“李承恩，你想要的是什么——”
他在梦中闻此，惊坐而醒。往事，什么往事。所有一切在他眼睛里忽然化成了齑粉，烟消云散，他什么都捕不到，梦带着影子，偷偷地溜开，唯有神策营外敲响的钟鼓，铺天盖地而来。
梦中之情，何必非真。
李承恩翻了个身，听着钟鼓声，睡去了。
一
“我父亲啊，他是个英雄。”
一身玄甲的李无衣坐在草垛上，啖了一根草。他回头看了身后那个长衫玉立的青年一眼：“我可是英国公之后……”
“然后呢？”青衣黑发的青年笑着看看他：“你每天都在这里，看什么呢？”
“没什么可以看的。”李无衣笑了笑：“杨逸飞，你不觉得，这满天飞雪落得很美吗？”
“当心得了雪盲。”青年别过头，有意为了避开李无衣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神：“听说得了雪盲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。”
“你瞎说，那个人明明说，得了雪盲后，仍然能看到漫天雪落下。风雪里，会有你最在意的人。”
杨逸飞跳上草垛，直接坐在李无衣的身侧，看着他的脸：“那个人是谁？”
“我说了你肯定知道。”李无衣忽然就那样躺下来，从身旁摸了一根草叼在嘴里：“所以我还是不说好了。”
他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了天边，天尽头处一直有雪飘落。
“这真冷。”杨逸飞将自己紧紧抱住，窝成一团，不禁咳嗽了起来：“咳咳咳……”
“别咳了。”李无衣坐了起来，把口里的草吐了出去，将杨逸飞揽在怀里：“你要是冷，就先回营房里去。”
“恩。”杨逸飞不停打着寒颤，书生般秀气的脸上起了一些红晕：“你别这样抱着我，让别人看见了，可不好。”
“你就在这里陪我看雪吧。”李无衣咧开嘴笑了一下，吃进去了一朵飘落的雪：“我可不想把我的小媳妇冷死了。”
“你说谁、谁是你的小媳妇?”一向温文尔雅的杨逸飞面上也多了几分恼怒。
“你啊。”
“李无衣，你一天到晚的，在想什么。”
杨逸飞一把推开李无衣，跳下草垛，用广袖拍了拍身前身后粘上的草杆子。
李无衣没有跟着他跳下去，玩世不恭的眼里多了几分忧郁：“我在想，什么时候拔营。”
“拔营去哪儿？”
“回长安。”他忽然站起来，跳下草垛，准准地落到杨逸飞身旁：“杨逸飞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杀死我父亲的人。”
“你口气倒是不小。听说藏剑山庄的那位，也正在追查此事。”杨逸飞吸了一口凉气，止不住地咳嗽起来：“咳咳咳……你父亲，和叶大庄主，无论哪个都是我们无法企及的……”
他想的本还入神，忽然一回头，发现李无衣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搁在他的肩膀上，笑盈盈的看着他。
杨逸飞把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拍开，拢了拢披风。
“拔营的时候，我想一路看着雪。”李无衣叹了口气：“这雪，多美啊……”
“再美也终究是会化掉的。”
“杨逸飞，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。”李无衣咬着牙笑了一下。
“那你可千万别看雪的时候，遭了埋伏。”
“你是怎么当上长歌门门主的？”李无衣没有继续看雪，回头死死地瞪住杨逸飞，仿佛有意要吓唬他：“听闻从雁门关回去那路上的驿所里，有妖。”
“子不语怪力乱神。”杨逸飞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无衣一眼：“你信么？”
注：
梦中之情，何必非真。
——汤显祖《牡丹亭》
子不语怪力乱神。
——《论语·述而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