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)
宫里面很安静,静的有些可怕,可是这安静对于李忘生和谢云流才说,却是再好不过的了。谢云流喜静,李忘生也喜静。李忘生在静中入定,谢云流在静中疯魔。二者,都是静。
李忘生和谢云流坐在亭子里,面对面的下棋。
“师兄,没想到宫里是这样的。”
“你喜欢这里吗?”
“说不上喜欢。”李忘生顿了顿:“也说不上不喜欢。”李忘生落定一子:“那师兄喜不喜欢?”
“不喜欢。”谢云流皱了皱眉,回答得很肯定:“一点也不喜欢。”
他抬起了头,眼睛看向了天空:“你看着外面的天空,多广阔呵……”
“师兄,道是什么?”
“道,就是一,也是万物。”谢云流拈起一颗棋子:“你我如今坐在这里,便是道。”一子落定,按在棋盘上:“师弟,你输了。”
李忘生显然还有些不甘心,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笑了笑:“到底还是比不上师兄。”
“你当然比不上我。”谢云流回答得利落,连一些谦词都不曾有:“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协年,若是还不如你,岂不是吃了几年的白食?”他说这话的时候,看着李忘生眉间那一抹小小的红朱砂。
下完棋后,两人在花园中逛了逛,宫中少不了有奇花异草。
“这些花草本是天地造化,如今也算委屈它们生在如此小的一方天地中。”
“那师兄觉得,什么是委屈?”
“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,若是委屈了自己,当真是白来了一遭。”
“师兄受过委屈吗?”
“不曾。”谢云流自嘲似地笑了笑:“师兄不曾受过委屈,也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小孩子不要什么事情都问为什么。”谢云流回怼了一句,便没有再说话了。
李忘生睡得很早,早睡早起,方得养生,他从来就是个遵循师父规矩的好孩子,今日里更是早早就入定了,谢云流在李忘生的门口站了很久,一直看到灯彻底的暗了,他听到李忘生慢慢变得均匀的呼吸声,这才想起李隆基在大殿上对他说的话。
书房中,李隆基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。他坐在书房临帖,临得很认真,心下却有一头小鹿在乱撞。李隆基已经很久不曾有如此感受了,他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。可是方才见的那个道长,可真是如芝兰宝树,和平日里他见过的那些人,大到殿中朝臣,小到大小宫妃,都不一样。
谢云流并不很秀气,眉目生的太过硬朗,他很年轻,看起来却有一种浓浓的仙风道骨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