占TAG致歉
【谢李】我的小绵羊
李忘生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下雪的晚上,每年纯阳宫下大雪的第一个晚上,他都会站在纯阳宫外,等那个人回来。那个人一定会回来的。
李忘生是这么想着的,如今师父已经离开纯阳许久,也不知道去了何方,可是师兄也没有再回来过。
若说有约,那一定是每年第一个雪夜,可惜今年,他又失约了。
李忘生叹了口气,慢慢合上了窗,窗外大雪翻飞,很像白鹤纯白的鹤羽。
“咔擦”。
雪地里的脚步声。
“咔擦”。
雪落在剑鞘上的声音。
是他,是他回来了么?
李忘生披上外袍,只是和衣而起,他总认为会在大雪中遇到那个人,谢云流,他的师兄。
“日后若是你看雪,我会为你披上披风。”师兄从前,是这么对他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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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云流在纯阳宫外独自站了许久,他看到了李忘生偷偷打开后门溜出来,像从前那样站在门外。他甚至在想,他们是不是从来不曾变过,变得只有每年的飘雪。他拢了拢羽织,按下了腰间长剑。
“李忘生,你跟不跟我走,我们一起浪迹天涯。”谢云流站在大雪中,思考了无数次他会和师弟说的话。
这一次回来,他是要带他一起浪迹天涯。谢云流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疯狂,师弟现在是纯阳宫的掌门,和他这种漂泊江湖的浪客,是不一样的。
“师弟。”
他只是站在雪中,听着窗沿上雪漏下。
那个人站在雪中许久了,谢云流抱着怀中毛茸茸的披风,最终还是上前了。
“师弟。”
李忘生听到谢云流的声音,有些错愕,他许久不曾见过师兄了。在这个雪夜里,他终究还是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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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忘生烧了三天三夜,他又在虚渺中看到了那个人。
“师弟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恍惚间师兄拿着一条冷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:“这纯阳宫积雪不化,冬天更是冷得紧。”
冷毛巾很快也变得滚烫:“我想看雪。”
“日后若是你看雪,我会为你披上披风。”师兄摸了摸他的额头,额间那一点朱砂烧的通红。
从此之后,每当纯阳宫第一次下雪的夜,李忘生总会在灯下遇见谢云流。谢云流每次手上都抱着一块毛茸茸的白色披风,给李忘生小心地披上。
“师兄,不要走。”李忘生喃喃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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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生需要多久,李忘生不知道。他在这一片鬼蜮中已经停留了许久,冰封、大雪、寒夜,他能够想到的所有,他在惧怕什么?究竟在惧怕什么?李忘生不知掉。
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再吞噬着他,他是不会被吞噬的。这些都不过是幻象,他是李忘生,纯阳宫宫主李忘生。李忘生,怎么可以惧怕呢?纯阳弟子,怎么能够惧怕呢?
“忘生……”
是师父?
李忘生坐下来,在寒夜中闭上眼。、
如果是很多年前,李忘生大概还会期待谢云流将他从这片冰天雪地中带出去,可是如今不会了。
他凝神聚气,感受着紫气在周身环绕。
很多年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,可是他依稀记得那个仗剑而来,目光坚毅的人。谢云流,可不可以再停留一会儿。
李忘生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象罢了,可是这幻象却是如何也挣不脱。
他似乎总是被囚禁在那一场雪里,这大抵是李忘生破不开的业障。雪下得愈发紧了,落在李忘生的发上,将发染白。
师父临走前,曾对他说:“你们终究还是师兄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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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雪化的那天,才迟迟睁开眼睛。
面前这个人是谁,他已经不记得了。
谢云流看见李忘生醒来,心下顿时有几分欢喜:“师弟,你醒了?“
“你是……“李忘生坐起来,挠了挠头。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,他很精壮,一席绣着仙鹤的纯白外袍披在身上,腰间是一柄刀。
谢云流在李忘生身旁坐下,在眉间的朱砂上轻轻一抹。李忘生却觉得莫名的熟悉,乖巧地任凭谢云流的手抚在他的额间。
“记住了,我是你师兄。“
偷来的快乐,能幸福多久?谢云流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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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忘生在窗前坐了许久,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很安静。
谢云流端着一碗鱼羹走了过来,递给李忘生:“师弟,你身子刚好,吃点东西吧。”
李忘生扶住额头,抬起头看了谢云流一眼。那眼神犹如初生的小羔羊,谢云流低下头,刚好抵住他的脑袋。手中端着的鱼羹还冒着热气,谢云流生怕烫着李忘生,紧紧将碗抱在手心。
谢云流沧桑的眉目这一瞬很温柔,他看着李忘生笑了笑。谢云流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,大概是很久吧,从他离开纯阳宫的那一天,就没有这么笑过了。
谢云流坐在李忘生身边,用调羹勺了一勺鱼羹,在嘴边吹了吹,直到不再冒着热气,方才送点李忘生唇边。李忘生用唇去接,鱼羹很鲜美,他眯着眼笑了起来:“师兄,这鱼羹真好喝。”
李忘生笑起来的样子很温顺。这一瞬间谢云流忽然觉得很惭愧,在纯阳宫锦衣玉食的师弟,如今跟着他吃这种粗茶淡饭。谢云流忽然很想送他回去,可是他舍不得。
“师兄,我们的师父呢?”
“师父,不在了吧。”谢云流说的很慢,他似乎在极力躲避着什么:“师弟,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。”
李忘生点了点头,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李忘生:“师兄,多多关照哟。”
谢云流几乎是逃一般避开他的目光,若是他知道,他只是他的傀儡,会怎般?他已经对不起纯阳一次了,这是第二次。这千古骂名,背了也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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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进找了李忘生许久,只是李忘生不知道罢了。此刻李忘生在哪里,若是祁进知道,一定会发疯。
李忘生沉迷于被谢云流圈养着,他很乖,乖的甚至于让谢云流有些心痛。
李忘生作息很规律,他睡得很早,窝在棉被中,看起来很乖。本来睡下的谢云流忽然爬起身,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。
他侧着身,脑袋枕在手臂上,嘴唇看起来很湿润,像新采的芍药。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,那双闭着的眼睛也是潮湿而温润的。
谢云流伸出手,想了想,又缩了回去,并没有放在李忘生的脸上,最终轻轻将李忘生揽到臂弯中。
李忘生往谢云流怀中钻着,他身体很冷,不住地发着抖。但是到了谢云流怀中,他却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
月色很静,谢云流就这么看着他,直到最黑的黎明,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面庞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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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下得很大,从天外一直接进来。此刻,谢云流带着小师弟,正在野外采着菌。谢云流本是要一个人来的,谁知道李忘生 兴奋地非要跟着来。
在谢云流的记忆中,李忘生从来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,没想到此番失忆,倒是让李忘生会试着去随着自己的心。随心而动,多好。
谢云流带着李忘生一起到了山间,李忘生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。
李忘生像个孩子一样举起了手中色彩斑斓的小蘑菇:“师兄,这个花蘑菇真好看。”
“这个不能吃。”谢云流夺走了李忘生手中的蘑菇:“越好看的蘑菇,毒性越强。”
“那师兄呢?”李忘生笑眯眯地看着谢云流:“师兄有没有毒?”
谢云流没有作声,明明应该有毒的,是他才对。他去了东瀛,可是心中始终还是念着他。在东瀛的时候,他和李重茂时常会站在那块大石头上,一站就是一整天,李重茂在思念故人,他也是在思念故人。
或许他比李重茂还要更惨一些,他思念的这个故人,李忘生,纯阳宫的小宫主,从此与他这个叛徒,可谓是云泥之别。
谢云流总觉得不是自己在给李忘生一场梦境,而是李忘生在给他这一场梦境。
梦醒之后会怎般?谢云流不知道。
他低下身子,摘下那一朵最不起眼的蘑菇:“师弟,这种蘑菇才是能吃的。”
“这蘑菇丑死了。”
“嗯。”谢云流将蘑菇放进李忘生身后的背篓里:“可是盖不住它鲜美。”
在纯阳的时候,在冬日,他们时常在羊肉火锅中加上几朵蘑菇,那味道鲜美得很,可是这哪来的羊呢?若说羊,只有他身边这一只,还不能下过涮了,他不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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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师兄,就是吃这个?”李忘生侧着脸看了谢云流一眼。
那眼光很明媚,明媚地让谢云流低下了头。
若是师父在,也不知道是会欣慰,还是会提剑而起。
谢云流当然会,他漂流东瀛多年,总是吃不惯东瀛的食物。也是这时候慢慢捡起了厨艺,每次都是在这时候,想起当年的纯阳宫,那对在山下练剑的孩童,练累了,师父就会叫住他,带他回去,吃一碗羹汤再接着练。
“菌菇汤。”
这一眼看过去,看的谢云流心中小羊乱撞,心思更是不知道随着白鹤飞到哪里去了。
湿漉漉的衣服贴在李忘生的身上,勾勒出的身材很完美。他比那时候要胖了些,透出来的身子很润,粉玉髓挂在身上,透过湿了的衣衫看起来显得晶莹剔透的。
谢云流咽了一口口水。
菌菇汤哪里能比得上小师弟鲜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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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云流试探性地看了李忘生许久,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心里,也没有说出去。
捧着菌菇汤的谢云流,满脑子都是:“还是想把小师弟吃掉啊……”
他偷偷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,“要”,“还是要把小师弟吃掉啊”。
不谙世事的李忘生继续安静地喝着菌菇汤,享受着师兄的照顾。他一抬头,正巧撞上谢云流炙热的目光。
“师兄呐……”李忘生小小声,“你别总这样看着我。”
李忘生说这话的时候,小脸通红,也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羞的。
“师弟,你可愿永远陪着我?”谢云流终究还是说出了口。
李忘生点点头:“我愿意!”
“就算和我一起上山牧羊也开心吗?”谢云流问道。
李忘生点点头,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,眉间有一小点朱砂:“那我们每天都有热乎的羊肉汤喝了!”
谢云流在他眉间朱砂轻轻一碰:“盖章了,可不准说话不算话。”
“只要大师兄不抛下我,忘生永世相随。”李忘生放下碗。
谢云流很少看到李忘生这么认真的样子,比练剑的时候认真多了。冬天快到了,今年冬天,一定要把这只小绵羊养的肥肥的!这可是他的小绵羊。‘’
李忘生往谢云流怀里拱了拱,他始终没有告诉师兄一件事。师父说,眉间的朱砂,是前世所念之人做下的记号,哪怕以后在轮回的洪流中,也能生生世世将他认出、找寻,从此不再流离。哪怕人间还是天上。
那大概师兄,便是那个在轮回中永远不会讲他抛下的人了。
后记:
“大师兄,你在画什么?”
“你猜。”
“小黄鸡?”
“不!是小绵羊哦!”
“以后我们要养好多好多只绵羊,生好多好多只羊,这样冬天我们才有菌菇羊肉汤喝!”
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。以后师兄罩着你,你谁都不用怕,师兄永远不会离开你。”
“那我也是!”
茫茫四野,雪原苍苍,落红渐渐,少年煌煌。
很多年以后,常常有人说起那座雪山上的那两个牧羊人,听说可是两个很俊朗的老人,道骨仙风,总是并肩而立。
然而,那都只剩下传说了……
因为雪落下的时候,是没有声音的。
【终】
在最初版本设定的时候,分了往上和前夜上下两卷。但是这个故事,只会有往生了。